废物,人渣

 

关于能天使和拉普兰德的三次相遇


阅前:写于去年七月,偏自设世界观的短篇片段,第四章之后的设定在本文中未出现。

cp倾向不明显,但确实是能天使与拉普兰德。能天使视角。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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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那是个相当寻常的早晨。没有紧急事件,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任务,该休息的干员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各自的宿舍里。在那个早晨到来之际能天使不知为何有些过分亢奋,她醒得太早,像平常一样擦完枪后便无所事事,于是溜到甲板上放风。这又使这个早晨不寻常起来——通常她很少这么清闲;往往是在迟到边缘手忙脚乱地打理行装,或是在食堂领取当天份额的食物。但此时指针尚未到达四点,食堂的正常工序还远远没有开始运转,各个宿舍依然鼾声四起。于是她只能上甲板放风。经过旋梯时,与匆匆忙忙从外归来的博士一行人擦肩而过,众人的黑色大衣皆染满寒霜,一个眼熟的防水档案袋被提在博士手中,有些沉甸甸的模样。跟在博士后头的是个没见过的鲁珀。

 

她并没有很留意。或许是新干员吧——能天使脑子里恍恍惚惚地飘过这么一句。不知道又是被博士从哪个角落里挖来的。但她在经过时确实打量了一眼那个新人,银色的长发与狼耳,裹在漆黑短风衣里的躯体,肤色苍白得吓人,诸如此类。对方似乎没有看见迎面走来的能天使(事实上整个队伍都对她熟视无睹似的),就连一个眼神也未瞥向此处,也没有像有些刚入职的干员般四处张望充满好奇,只是跟随着博士的脚步疾走,步伐稳且快。那一眼看得太快,以至于能天使并未记得这个鲁珀是否面无表情,但刹那间她却留下了关于另一样事物的深刻记忆:对方腿部因矿石病留下的痕迹。漆黑的瘢痕缠绕在异常苍白的皮肤上,使其本身的冲击力加剧放大;能天使在整个队伍经过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鲁珀已经被人群淹没,最后的研究人员手中提着两个银色长箱,大概是要去武器部门做例行检查。

 

她走上甲板,半倚着船舷开始享受这个没来由的平静早晨。此刻的海面也相当平静,而天空则被厚重的云层覆盖着,以至于尚未有任何明亮的迹象。能天使深吸一口气,咸湿的海风迎面击打着她的双颊,很快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冻得通红。她毫不意外地思索起刚刚遇见的那个鲁珀,毕竟脑海中对方一晃而过的影像太过鲜明难以忽视。说不清为什么那家伙使她来了兴致,分明矿石病和鲁珀在罗德岛都常见得很,但对方显然与众不同。该如何形容?——少女?能天使想到一个模棱两可的词语,很快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案。不该是这样的词。在这里,或者在其他的地方,有太多的年轻女子都可以广泛地称之为少女;但总觉得不该用在那个人身上。那一闪而过的记忆里,鲁珀挟卷着一股强烈的杀伐气势而来,又在转瞬间消弭,好似云雾般的幻觉。这样的存在甚至模糊了年龄亦模糊了性别,令人难以描述也难以形容。她又深吸了口海风,忽然想起刚刚经过对方时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血腥味,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过现在自己鼻腔里这铁锈似的味道已经被海汽掩盖去了大半。

 

血……这当然也很常见。倒不如说,每时每刻都在与染血的人事物打交道。她望向远处,海面之上飘荡的风与雾似乎都有了明确的形状,在视野中缓缓翻滚起来。已经四点整了。此刻她理应开始犯困,但神思却愈来愈清醒,直到这清醒开始让她脑袋发痛,能天使才慢腾腾地原路返回,爬下旋梯,回到属于她的那一间小小的宿舍中。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拉普兰德的早晨。

 

.

 

罗德岛的干员们彼此之间未必熟悉。这或许归功于其特殊的体系与编制,除去部分骨干成员会例行开会以外,本身毫不相干也没有直接接触的两个干员之间很少有交流感情的机会。在博士的指挥下,众干员被分为若干个小队,在不同的时间出着截然不同的任务,就连在食堂遇上的可能都极其渺茫——毕竟他们的作息与饮食都被战争分割地毫不规律。那个平静的早晨结束后能天使很快再次投入了战斗,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没再看见过那个鲁珀,也许有几个月,很快对方在她脑中留下的深刻印象就被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消磨地干干净净。

 

直到十一月的某天,准确来说,十一月某天凌晨两时四十五分。

 

一个相当混乱的时间点。全舱的警报都在扯着嗓子尖叫,红光铺满罗德岛的所有可见范围。这其实并不意味着罗德岛本身受到了什么安全威胁,只是有重大任务前的例行警告罢了——当然,这样的重大任务往往意味着全体精英战斗干员必须同时立刻全体出兵,暂停手中的一切行动以最快速度到达集合点。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在舱内与甲板上四处可见匆忙来去的身影,包括大部分研究人员和医疗组,好像没有人能安安稳稳坐着似的。那时能天使刚刚结束完一个清剿任务,手臂上残留的血迹还未擦干,就被广播点名分配进了博士临时组的特别机动队里。她忙乱中换好弹夹冲上直升机,一边庆幸着德克萨斯与自己分在一组,一边忽然感觉到额头一阵凉意,好像有谁盯着自己看,然后是身后的德克萨斯脚步微妙地一顿,微不可闻地发出“啧”的一声。

 

这一系列微小的反应就如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倒下,忽然间狭窄的机舱内的氛围都冷了几分。能天使不明所以,先回头确认了德克萨斯与平时并无二致,一切运转正常,才看向自己前方正对面——哦,是那个鲁珀。银发灰眸,嘴角带一点没有温度的笑,蓬松的尾巴藏在作战服之下。她的感觉没有出错,对方确实是在盯着自己,哪怕已经被发现了也仍旧盯着,饶有兴致地,仿佛能天使是个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此时直升机已经起飞,机舱内只剩下头顶一点点微弱的光源,衬得这幅称不上微笑的脸有几分诡异。

 

能天使很快就明白了些什么——大概是德克萨斯与面前这位鲁珀之间有过一段并不美好的交集。这个鲁珀其实没有一直盯着能天使,在几分钟令人头皮发麻的凝视后她就移开了视线转向了机舱内的另一个成员,如此反复,也许是在观察,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德克萨斯身上,而德克萨斯则干脆闭了眼睛假寐。能天使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就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剩下的部分还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进行大量的脑力消耗。实话说此刻她的大脑极度混乱,亲密的现任搭档从未透露的过去似乎已经揭开一角,但能天使没法顾虑那么多。

 

他们被空投到龙门,战况相当胶着,似乎一切不利的因素都聚集到了一块儿。在枪械与刀刃交互作响的间隙中,博士隐藏在后方通过内路通讯进行指挥,在又一个整合运动的狂徒倒下于她的枪口后,能天使从耳机中听见了一个未曾听过的“名字”:拉普兰德。她飞快地干掉了两个试图逼近德克萨斯的士兵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个鲁珀的代号。但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她与德克萨斯马上要转移到下一个陷落区。她们在龙门弯弯曲曲的窄巷与空楼间跳跃奔驰,就在这时,能天使久违地感到了兴奋——不是肾上腺素作祟的缘故。这种兴奋带着浓厚的血腥气,甚至使脑浆四射内脏破裂这一系列令人难免反胃的景象都沾上了腥甜,好似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一场又一场大开杀戒后能天使意识到着不同寻常的兴奋并非没有源头。她猜,这一切是因为受到了那个“拉普兰德”的感染。

 

其实她并没有看见那个鲁珀(现在该叫她拉普兰德了)战斗的场景,尽管一同被分进了特别机动队,她们所处的方位也远得很。但在奔跑中,能天使所想起的一切零碎的东西却都来源于拉普兰德,腿部漆黑的病块、擦身而过时浓郁的血腥气、一言不发却令人寒战的眼神,不难想象出对方战斗时疯狂又克制的模样。当她打完最后一发子弹,天已经大亮,整合运动尸骸遍地,仿佛要将龙门溺死在这血海之中。收工了。博士在通讯频道里低声道。辛苦各位,这是场漂亮的胜仗。

 

他们终究是打下了这场艰难的战役,且可以说得上完美。坐直升机回去时基本上一舱里所有的干员都精神涣散累到毫无形象可言,能天使头枕在德克萨斯肩上,在平稳落地后才发觉拉普兰德并没有与他们同时归来。

 

.

 

第三次遇见拉普兰德时,能天使对这个鲁珀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德克萨斯的前搭档,目前主要被分配在机动组,哪里缺人往哪儿补,战斗力非常可观。出乎能天使的预料,德克萨斯并未对拉普兰德有太多避讳,除了过去的事闭口不提外仅仅只是不愿多与对方共处一室而已。拉普兰德偶尔有经过企鹅物流这块,但通常只是观望,也从未久留。不知道博士是否有意,也许他从档案里了解到这两个鲁珀之间的过往恩怨,拉普兰德始终没有再与她们分到同一个战斗小队。“保持客观冷静的心态作战。”能天使想起一次例会上博士的发言,总觉得二者之间不无联系,无奈缺乏证据,最后还是作罢。

 

她在休息室看见那个银色的身影,实在是巧合中的巧合。能天使并不常去休息室,一来是因为她通常忙于任务与任务间短暂歇息,光是擦枪就能消耗掉大部分闲暇时间;二来这间休息室得益于摆放在正中的猫爬架,往往被菲林们占据,甚至无处下脚。意外的是这一次休息室内空空荡荡,只有拉普兰德一人,倒显得有几分寂寥。鲁珀坐在躺椅上,并未放松地后仰,反而上身前倾手肘撑在膝上,纵使不在战斗状态也显出十二分的警惕。她显然是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能天使了,但并没有什么反应,嘴里叼着根未燃的烟,看起来相当生人勿近。

 

能天使当然不会有任何顾忌与犹豫,大步跨进房间,二者才进行了第一回对视。拉普兰德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又似乎没有,嘴角仍旧是上扬的弧度,却不像以往几次那么不带温度。她望向能天使,仍旧是饶有兴致的模样,灰色的眼中清晰地映出能天使的倒影。

 

“早上好,拉普兰德。”

 

“早上好,能天使。”

 

以能天使开头,她们进行了一张相当奇异的首次交谈,语气熟稔仿佛相识已久,谈话内容却又官方地引人发笑。两人没再继续,能天使转了一圈后挑了另一个躺椅坐下,柔软的坐垫让她立刻伸展四肢缩进了躺椅的怀抱之中,回头一看旁边的拉普兰德仍旧坐得笔直。她观察了一会儿对方,那根没点火的烟依然好端端地待在鲁珀嘴里,不知怎么地,能天使就想象起那根烟末端被拉普兰德的唾液濡湿的那一部分,在锋利的犬牙之间,咀嚼,碎烂,留下不可泯灭却极其微小的创口。

 

“这里禁烟哦。”她最后开口道。实际上,不光休息室,罗德岛全域禁火。拉普兰德看了她一眼,从眼神中只能辨别出这一眼没什么意义可言。“我知道,”鲁珀说,“上来后我就没抽过了。只是叼着过瘾。”

 

“来一根?”

 

这个请求出乎拉普兰德的预料,不过能天使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接上这么一句,幸好在窘迫蔓延开之前拉普兰德只是挑了下眉,就从怀里掏出烟盒扔了过来。能天使在半空截过,打开发现烟只剩半盒不到,估计拉普兰德大概是独自过瘾了挺多次。她抽出一根有模有样地叼着后又扔了回去,得到鲁珀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她没理会。能天使其实不怎么抽烟。刚入行时抽过一阵,后来随着烟的价格扶摇上涨以及实在没什么闲暇功夫,对这方面的兴趣也就渐渐淡了,没有抽烟的瘾。来罗德岛之后,全域禁火,更是连烟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连德克萨斯和推进之王之类也的都在零食戒烟法上越走越远,反正用工资换零食总归比换烟来得便宜,还不用登记。现在在拉普兰德这里看到烟,倒是觉得久违,咬在牙齿之间,被唾液濡湿着,烟草味慢慢地扩充到血液里,就连心脏也在短暂的新奇后心满意足。

 

她猜想拉普兰德其实也并不常抽烟,鲁珀的嗅觉过于灵敏,烟草会降低其敏感度,像拉普兰德这样警戒心强的鲁珀更难有可能抽烟成瘾。说是过瘾,大概也真的仅限于放松时嗅闻些许,其他时候不可能再碰。不过同是鲁珀,似乎德克萨斯便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以前抽得一直都挺凶的,久了后才有些好转。能天使思来想去,神思飘忽不定,好像被这沉沉的烟草味扰乱似的,于是两人再无对话,只是各自放空。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拉普兰德已经离去,休息室除了自己以外真的空无一人。烟还含在嘴里,空气里似乎飘散着极淡的血味;拉普兰德留下的痕迹仅止于此。她在原处又发了好一会儿呆,许久之后,能天使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向另一个躺椅,坐下后放松全身倒在椅中,在头枕处嗅到一种微乎其微的、截然不同的气味。

 

她微笑起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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